遥映人间冰雪样

时速五百。

【沈裴】卧迟灯灭后

睡美雨声中。(又名:老婆,猫,热炕头)

OOC当然是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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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祯元年的京城与往年没什么不同,大明天下易主这样的大事离百姓的生活太遥远,九天惊雷一重一重降到耳边,不会比蚊子苟延残喘的嗡鸣响亮多少。而例朝日五更后衣朱腰紫的权贵们还是一样冬冒寒夏顶暑地上朝,大小各色官轿行在街道上,纷繁杂乱中透出二百年风刀霜剑里浸润出来的秩序井然。
天没塌,人们都还有日子要过。
只是金鱼胡同一座沉寂的宅邸,再也没有在深夜亮起通明的灯火,迎接它疲惫的主人。


秋夜,雨。
千步廊以东,六部衙门灯火俱灭,只余门廊前两盏灯笼,被渐起的霜风苦雨刮得左右摇晃,灯影幢幢。守夜的门子裹紧了衣领刚要落钥,忽听得头顶“哒”的一声,仿佛有人从头顶屋檐上掠过,他便往上瞧了一瞧,却是空荡荡的,只当听错了雨声。
待他锁好了门正往回走,又是“哒”的一声,比刚才那下重得多,也清楚得多。
他又看了一眼,上面仍旧是空无一人。
飒飒风雨里,门子起了一身冷汗。


沈炼几步翻过六部衙门的围墙,险险避过门子的视线,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——拜去年那一场以命相搏的死战所赐,一到阴雨天,他左腿的骨头就泛起酸痛,平日里沈炼是不当回事的,奈何突降夜雨,嫌犯又不会站在原地束手就擒。
他就地翻滚一圈卸了力道,朝着前方数尺远的人影奔去。
这场秋雨下了小半个时辰,并没有停歇的意思,渐渐绵密起来,雨滴落在沈炼眉眼处,沿着眼睫要落不落地挡着视线,他顺手一抹,紧紧咬住雨幕里的嫌犯。
两人在重重密雨里一前一后经承天门,越千步廊,一路至五军都督府,距离终于越缩越短。那人眼见着逃不掉了,咬牙背转过身,右手不知何时已紧握一柄出鞘的雪亮锋刀,直直刺向沈炼!
沈炼猛地侧过身去,堪堪避开擦过耳边的那一刀,撤身急退。他几乎听到了秋雨一丝丝被刀锋斩断的声音,可见这一刀若劈到了实处,该是何等血腥和凄艳。
沈炼不会给他这个机会,所以他退。
退向路旁的院墙,人至墙边,绣春出鞘!
眨眼之间,两人已过了数招,刀锋相撞之声不绝于耳,漫天风雨中格外清晰。
越是清晰,沈炼越清楚,对方借兵器之利得逞一时之快,时间一长便是强弩之末。只需沉着应对,今夜这一场争斗,该结束了。
果然,那人动作越发狠厉,大开大阖之间,破绽渐露。沈炼找准了机会,横刀斩向对方腰腹,然而就在此时,左腿一直勉力忍耐的不适由绵长隐密猛地炸裂开来,剧烈的刺痛将沈炼的刀势逼得一缓,瞬息之间,变故已生。
战斗之中人的反应何其敏锐,那人立刻变守为攻,刀锋向着沈炼下盘而来,眼看着就要一击得中,而沈炼闪避不及!
电光石火之间,时间仿佛都被无限拉长,雨丝风片也失却声音。
沈炼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把半新不旧的竹伞,伞骨显出岁月里打磨过的暗黄,秋雨如白线,正从伞缘流下。
这把伞出现得悄无声息,又像是专程等候,等候着挥出雨中似雪欺霜的决胜一刀——
落在沈炼眼中,这一刀亮的要划破夜空,撕裂云幕,这一刀携风雨之势,欲将敢于阻挡它的人碎为齑粉!
这似慢实快的一刀稳稳递出,刀尖入肉再拔出,发出闷闷的声响,一蓬鲜血便“噗”的喷涌出来,和伞缘落下的雨线一道混入地面,看不分明。
嫌犯面上犹带狰狞之色,生机却在迅速流失,他晃了一晃,手中的刀便落下,人也颓然倒地,露出身后伞的主人。
伞的主人收刀入鞘,将伞递了一递,遮住沈炼,也遮住风雨。
沈炼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时间的流速重新变得正常起来,他想说什么,对方却很不耐烦的抢先一步开口。
“不是我说,怎么老是你?我这一回城水都没喝一口,先帮你杀个人。”
沈炼这才注意到刚才嫌犯慌不择路,竟逃到了南镇抚司附近,又听他嗓音沙哑,眉心一跳:“你出城了?去了哪里?”
那人皱眉:“你管我去哪儿。”
“裴纶。”
沈炼也不恼,只是盯着他看。
裴纶不吃他那一套,转身就走。沈炼好容易喘口气,又被冷雨劈头浇了一脸,只好认命地去处理尸体。
他刚弯下腰,又叫住裴纶:“你去哪儿?”
裴纶头也不回:“回家。”
“你家不往那边走,那是我家。”
“我家回去也没人!”
“我家也没人!”
裴纶一人一伞,显得很随意,很落拓,方才那一刀的专注与锐利,那一刀的惊艳与华彩都似乎是沈炼的幻觉,他仍旧是南镇抚司那个失意的百户。
天地间空荡荡的,他的声音被雨声模糊。
“没人有猫也行啊!”


等沈炼答对好一切,回到家时,雨势稍缓。
他一推门,就看见自己家那只没有名字的黑猫被裴纶逗得团团转,伸长了爪子去够裴纶手里的什么东西,偏裴纶不给它,它急得喵喵直叫,前肢一伸直,腹部一块秃了的皮肤就露出来。
那是去年它受伤之后留下的痕迹。
但它毕竟活了下来。
沈炼嘴角刚泛起一点笑意,借着灯光与月光看清楚裴纶手里赫然是一枚荣月斋的点心之后,默默咬了咬牙。
“裴纶!它不能吃这个。”
裴纶像是故意跟他作对,将点心掰碎了小半块,喂给急切的小猫,又将另外大半挑衅似的自己吃掉了。
吃完了还拍掉碎渣,将怀中的小动物放走,自己施施然进屋去了。
沈炼发现自己一遇上裴纶,往往只有束手无策的份。
他跟进去,裴纶低着头在自己包裹里翻找,忽然给沈炼扔了个东西。
沈炼接住一看,却是几贴城中有名医馆的膏药,心中不由一暖,没话找话道:“你前几天一直忙着查案子?”
裴纶打个哈欠,漫不经心地把自己窝起来:“是啊,难不成我还能跑去杭州啊沈总旗。”
沈炼见他眼下一片累极的青影,不知他奔波了多久才得空,本欲出口的话就全都噎进嗓子里,由着他去了。


三更快要四更的时候,裴纶醒了。
他并非真的要在沈炼家里过夜,只是方才疲倦之极,精神一放松便睡得沉了。
一睁眼才发现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,而身边沈炼似乎刚刚才躺下,衣带尚存一丝寒气。
裴纶转过头去看沈炼,暗夜里没有光亮,只能模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。
他怔怔地盯了一会,沈炼自然知道他醒了:“更深雨重,夜路难行,委屈裴大人在沈某这儿将就一晚吧。”
裴纶道:“好说。”
他俩极有默契地一齐忽视了并不算晚的时辰,忽视了裴纶就倚在墙角的伞,又一齐安静下来。
潇潇夜雨之外,裴纶绵长的呼吸被沈炼敏锐地分辨出来,这使他渐渐生了困意。
裴纶刚才睡得深而甜,这一下醒来却没那么容易再阖眼,于是他很精神地怼沈炼:“说起杭州,你到底跟没跟北斋睡过?”
沈炼看着对方幽亮的一双眼,决定不去争辩是她先提的杭州,第很多次认真地解释:“我只睡过你一个。”
一如之前很多次,裴纶安静了一瞬,又很不服气地低声嘟哝:“要不是当时喝多了,我伤还没好,谁睡谁还不一定呢。”
沈炼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早就无影无踪了,他几乎能想象到裴纶此刻的神情,撇撇嘴,满不在乎,耳根子却悄悄红起来。
沈炼叹了口气,发现自己面对裴纶并不总是束手无策的——他猛然翻身,压在对方清瘦的身体上。
他准确地找到裴纶总是不饶人的柔软嘴唇,于唇齿纠缠间含糊地问:
“长夜漫漫,沈某看裴大人无心睡眠,不如再来探讨一下谁睡了谁的问题?”
“沈炼你——”
裴纶同样含糊的回答渐渐被窗外的雨声盖住,不知道从哪里野回来的黑猫在床榻边喵喵地叫,却没人顾得上它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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